文/独孤水
一个意大利餐厅,一群肤色各异的男女,一盘西红柿酱加火腿丁的意粉,一个带着眼镜拼命往嘴里塞食物的男人,他叫独孤水,别人都叫他老水.面条好硬,他嘟囔着,喝一口可乐,疏通一下气管.伸个懒腰,舒展一下四肢,点上一根烟,在白烟袅袅的缝隙中,观赏着胖的,瘦的,白的,黑的,粗壮纤细的女人的腿,大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再想什么,眼睛在寻找着风景,肚子在消化着意粉,脑袋里却真的是空空如也.......
餐厅里很热,人又很多,老水擦着汗环顾四周,果然是意大利风情,耳朵里充斥着难听的意大利于烦琐的卷舌音,似乎有些烦躁,突然之间,好象是发现了新的风景,这个风景让我一瞬间就失去了对女人的腿的兴趣,那里有四件球衣,意大利顶尖球队的球衣,突然一个老人出现在我的面前,他叫张惠德,喜欢看意大利甲级联赛的人没有不熟悉他的,印象里他说话慢条斯理,没有什么激情,但是那时侯能感觉到一个老人因为喜欢足球而年轻的心脏,而今天,虽然他穿着红色的衣服,白色的裤子,很青春的装扮,但是蹒跚的步子,摇晃的身体,已经暴露了他的苍老.......想起了足球,突然之间,前两天暴毙在里昂的喀麦隆人维维安.福出现在空白的大脑中........ 前一秒钟,他在中圈附近关注着球队的进攻,后一秒钟,他瘫倒在如荫的绿草中,前一秒钟他似乎还有奔跑的意思,后一秒钟他却只能在望天中等待旁人将他抬走,前一秒钟他的心脏还在剧烈的跳动,后一秒钟他却在漫漫的停止,前一秒钟他的目光还依然炯炯,后一秒钟他只有呆滞的迎接上帝.......那曾经是一个战士,肌肉,奔跑,显示着生命的雄健,他现在魂归天国,生命已经在28岁的刻度上凝滞,而这一切,只在短短的一秒钟发生,生命的来临和消失也在这短短的一秒钟完成了轮回,忘不了他的眼神,无力,苍白,是对生命的留恋,也是对上帝渐渐清晰的身影无助的恐惧.........
手机响了,话筒的那边是同事焦急的声音,在哪呢,干什么呢,快,去前门,老舍茶馆的老板死了,快去,等着你的稿子........我还没有反应上来的同时,电话已经戛然而止,怎么这样,又一个死人,怎么我想什么就来什么,鼓不得剩下的硬硬的意粉,甚至没有喝干可乐,起身,闪躲,出门,消失在夜色中,"那个冒失的小子怎么了,逃命呀......"身后的那些男男女女们一定在这么想........
安静的前门箭楼,老舍茶馆门前的灯笼还是红的,一切很平常,但是有一间正在抓紧布置的房间和老员工通红的双眼似乎孕育着什么事情,一个靠卖2分钱大碗茶起家的老人走完了66岁的生命历程,没有带走他的资产,没有带走他的荣耀,女儿的眼泪在飞,员工在细算着他的功劳,领导们在筹划着他风光的葬礼,而他却只有躺在冰冷的太平间里,什么也不知道,两天前,他还在病榻前交代着他的下属,怎么搞好非典之后的销售业绩恢复,两天后,他已经无法再知道后人的所作所为,一个工作狂,生命在工作的时候最为鲜活,而渐渐冷去的躯体却在找不到生命的痕迹,而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也许也只有滴答的一秒钟滑过.........
那一刻,我想起了她,一个小学的伙伴,一个被我称之为羚羊的短跑高手,在小学毕业的那一年,因为脑瘤,再不能奔跑,生命离开她的躯体的时候,她的重量只有20多斤.......,想起了高中的一篇文字,名字叫做生命如此脆弱,的确,生命的脆弱,生命的无法触摸和把握,生命甚至无法承受一秒钟的短暂......
长安街上很静,来往的车流,如常生活的人们,他们不知道,过去的一秒钟时间里,有无数在前一秒和他们一样生活的人离开了这个世界,灵魂飘出躯体,还在天上看着这个世界,他们也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后一秒钟,自己的灵魂是否仍然安在.........
晚上交完稿子,已经是12点了,新修的三环路上道路平坦,做在出租车里的我,却有些忐忑,不知道这平坦的路的下面,那一块可以塌实的踩下去,那一块下面是未知的陷阱,车的速度超过了100迈,我突然有个想法,如果这个时候,和前面的车相撞,或者车身下面的国贸桥突然倒塌,那么我的生命也必将在一秒钟之间结束,没有人知道,只有我的灵魂自己知道他离开身体的时间,看着一滩肉泥的曾经的港湾,嘴角不知道有没有微笑,这个安静的城市,在眼前逐渐消失,那一刻,我会想起福?想起老舍茶馆的灯笼?想起我曾经的文字?想起我的羚羊朋友?想我那盘没有吃完的意粉和没有喝干的可乐?想起张惠德苍老的身影?不知道,也许那时,我只能看到一张清晰的上帝的笑脸,那笑脸是纯净的,还是诡异的,诡异多一点吧,因为上帝看到他的培养皿中培育的狂妄的叫做"人"的物体依旧逃不出他的掌心.......
家里的灯让我温暖了一下,让我似乎回到了现实中,想起了姑娘的腿,想起了明天继续无休止的工作,想起了朋友,快乐和生命的感觉又回到了躯体中,快乐,快乐着吧,生命不知道在什么之后突然而止,把握不了后一秒钟,现在的一秒钟让我尽情的欢笑,歌唱,不仅是为了自己的生命,那笑意和曲调也是为了天堂中的灵魂,他们没有办法体味到的这一秒钟,只有仍然拥有生命的个体帮他们体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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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水流年
